昨晚去看了《龍門飛甲》,等待時跟愛人提及李滄東的《綠洲》(2002)。
《綠洲》讓我暫停了很久,當時看到洪中都闖進恭洙房間,不小心把她嚇昏。
筆者才是真的要被嚇昏。
(昨天筆者不小心跟愛人說了覺得蔡明亮比徐克好懂,徐克真是讓我猜不透...
嘛,《龍門飛甲》大概要另開新文吧。)
不過會這麼震驚,大概也跟本來就知道蔡明亮的片會不斷挑戰觀者有關,
起初看李滄東的《薄荷糖》(2000)並沒有這麼刺激,要說也只是比較沉重。
當初會看這個導演的電影,或許最早是因為金基德,
總是只看金基德,覺得自己不大能融入韓國電影生態,
因此看了林權澤的《醉畫仙》(2005),之後一度想挑戰《共同警備區》,
沒好好看完倒是看完了朴贊郁的《原罪犯》(2005),
導致之後決定好好看歡樂片就好。
(《醉畫仙》還不錯,但是《原罪犯》真讓人不予置評。)
慢慢地找到了李滄東,聽聞他頗欣賞侯孝賢,
因為喜歡侯孝賢電影才開始拍電影,因此讓人有些好奇。
《薄荷糖》的故事主軸便像是要跟侯導致敬似的,用了侯導頗多電影都會使用的符號(火車及鐵軌),
男主角站在鐵軌上大吼大叫,越過山洞即將迎來的黑頭火車並未因他的存在有所停留,
究竟他是想擋住時間,還是想停住自己的時間?
這部火車的故事(誤),藉由火車軌的象徵逐步帶出男主角的故事,
由近的說到遠的,他為何在這等待火車來到?
人生的事件環環相扣,最早最早追溯到他當兵那時犯下的錯誤,
鐵軌也如此緊密相連,才能前往更遠更遠的他方。
最初看到這部片的介紹大多是關於他提及韓國戰爭的創傷,
但也別因此以為他是主軸關於戰爭的影片,更多是關於溫柔的。
殘忍來自無法挽回的時間,溫柔來自於人、情。
《綠洲》則是這三部片創痛筆者最深的,或許對大多數人也會如此,
演《薄荷糖》的薛景求、文素怡再次擔綱,分別飾演一位更生人洪中都、腦性痲痺患者恭洙。
絕對無法忘懷的是文素怡演腦性麻痺的扭曲狀態,
(據友人說法文素怡是這方面的天才哪)
以及兩者之間的情感。
洪中都總是看起來有些不同於一般人,不被人理解、喜愛,
唯有恭洙撫慰他,為他歌唱,
而不被人尊重的恭洙也如此,唯有中都為她洗髮,和她說笑,
兩人相處時,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,不是外在認為的有缺陷者。
片中偶爾穿插恭洙像一般活動自如的人與中都跳舞、歌唱、說話,談情說愛,
美到讓人頭皮發麻。
只是現實並不容許這樣的事件,
絕對不能存在那種理想的美好嗎?筆者常常有著這樣的疑問。
如果沒有其他人存在的話,他們兩人至少能好好地努力下去吧。
社會或許就是這樣有些帶著私人暴力的存在。
《密陽》(2007)的故事關於信仰,信仰與人的衝突、矛盾,
目前為止雖然只看過李滄東的這三部電影,但三部都堪稱傑作。
《密陽》的拍攝是在李滄東結束文化觀光部長之後,
他決定更努力去拍攝人性以及社會的黑暗,於是有了《密陽》。
《密陽》描述一個女人(全度妍飾,帶著孩子,來到一個叫做密陽的地方,
女人總對其他人說自己的丈夫過世,來自密陽,因此兩人來到密陽,
後來才讓觀者知道其實是女人的丈夫有了外遇。
隻身帶著孩子,她想過上理想的好生活,
渴望買房,卻因為顯貴導致孩子被綁架、撕票。
犯人入獄了,自己也淪落了,
信仰的故事來到。
她一度沉入信仰,痛哭欲絕,那段時間信仰真的救贖了她,
她決定帶著花朵前去監獄,去原諒那個犯人。
「真高興聽到妳說了那位(神)的事,我從祂那得到了原諒。」
犯人早在女人原諒他之前,就被那位原諒了,那她呢?
這也太殘忍了,不是嗎?
關於信仰與人的衝突,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的《撒旦的情與慾Antichrist》(2009)亦有所述及,
雖然兩者愈彰顯的主題不大一樣。
比較相似的大概是關於「救贖」這件事,
救贖這件事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?它到底關於什麼?
《密陽》正是拋出了這個問題,端看觀者要不要去思考。
三部片都看完之後,筆者最喜歡的是《密陽》的片尾,
女人回到自己家中,坐在院子裡慢慢修剪頭髮,
接著鏡頭移到一旁雜草、水管散落的角落,
到底還剩下什麼?還有什麼?還能做什麼?
筆者以為,或許是很殘忍的故事,但在這裡,卻依稀找到了像是希望的那種溫柔。
李滄東或許是這種殘忍溫柔的專家吧。